俞根初治学为医三境界
沈钦荣
“绍派伤寒”作为一个学术流派,是以俞根初《通俗伤寒论》而得名的。《通俗伤寒论》何秀山序曰:“吾绍伤寒有专科,名曰绍派。”它发端于明代,成熟于清末民初。“绍派伤寒”以研究仲景学说为中心,根据南方真伤寒少,绍地卑湿,温热多挟湿邪为患的特点,主张六经融三焦,寒温成一统,其辨治感证理论自成一体,既别于伤寒学派,又异于吴门温病学派。“绍派伤寒”的学术理论与学术经验较完整、系统地体现在俞根初《通俗伤寒论》一书中,主要内容有:
学术观点:以六经统摄三焦、气血辨证,从表里寒热论治外感病,提出“以六经钤百病,为确定之总诀;以三焦赅疫证,为变通之捷径”(《通俗伤寒论》),认为伤寒派与温病派本不是水火不相容,只是由于两派各执一端,致使人为对立,于是提出寒温一统新论。诊断特点:望诊重观目,辨苔划分六经,并重腹诊。
治疗:辨证重湿,施治主化,用药轻灵。根据绍地卑湿,绍人喜饮酒水的习俗,选用质地轻清的芳香药、鲜品、生品及药汁,其用药特色甚为医林中人重视。调护:专设瘥后调理诸法,示人治养并重之规范。因此,“绍兴伤寒”与俞根初的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的。
俞根初,名肇源,世居山阴陶里,行医近半个世纪,擅伤寒时症,日诊百数人,大名鼎鼎,妇孺皆知。俞氏虽无名师指点,亦无广深的游历可炫,但他以勤、实、德为治学为医三境界去修炼,持之以恒,终成一代名家。
第一境界勤。俞氏之勤奋,首先表现在其读书之勤上。何秀山《通俗伤寒论·前序》曰:“其学识折衷仲景,参用朱氏南阳、方氏中行、陶氏节庵、吴氏又可、张氏景岳。”而从《通俗伤寒论》中俞氏所引用的书看,有《内经》、《千金方》、《伤寒总病论》、《医学心悟》、《顾松园医镜》、《世医得效方》、《张氏医通》、《医门法律》、《和剂局方》、《医方集解》、《伤寒全生集》等,其读书之广,学习之勤,可见一斑。另一方面,俞氏勤奋还表现在其临证之勤上。何秀山谓:“其学术手法,皆从病人实地学习、熟验而得,不拘拘于方书也,一在于其经验耳”(《通俗伤寒论·序》)。俞氏对读书与临证的关系,有其自己的观点。俞氏谓:“谚云熟读王叔和,不如临证多,非谓临证多者不必读书也,亦谓临证多者为读书耳”(《伤寒要义》)。把临证比作读书,颇有深意。俞氏非常赏识喻嘉言“读书无眼,病人无命”之谓,主张书宜活读,方宜活用,故每能悟前人之奥旨,发前人之未发,非皓首穷经、死而不化者可比。
第二境界实。俞氏为医,特重务实。其诊病,必先观目察舌,用两手按其胸脘至小腹,有无痛处,再问其口渴与否,大小便通与不通,服过何药,然后切脉辨症,查明其病源,审定其现象,心中了了,毫无疑似,方始处方。常谓:“慎毋相对斯须,便处方药”(《伤寒诊法》)。“若不将病源症候,一一明辨在先,遽为舌苔之证实,不比脉象之蹈虚,而以探试倖中之药品,妄事表彰,断定草药可治某舌,亦多误人之弊,后之学者,必小心谨慎之”(《心法提要》)。俞氏从其四十多年的临证实践中,深深体会到,要真正治好伤寒,必须要有治疗杂病的扎实根基。他说:“故前哲善治伤寒者,其致力虽在杂病未研之先,而得心转在杂病悉通之后,不亲历者不知也,临证不博者更不知也”(《伤寒夹证》)。俞氏于他医疏忽处,尤能用心研习,如专设瘥后调理法一节,示病家以调理方法,亦为医家治伤寒多一条思格。
第三境界德。俞氏一生治学为医虚怀若谷,敬同道,重医德。对已在他医处诊过的患者,必问其所服何药,某药稍效,某药不效,明其在否药误,以便核前之因,配己之见,默为挽救,从不吹毛求疵,信口雌言,并告诫说:“如果病已垂然,无可挽救,慎勿贪功奏技,而违众处方,以招铄金之谤”(《查旧方》)。对病家专好议药以责问医者、医家专好议方以伤残同道、议药不议病的陋俗,深恶痛绝。俞氏还以为“勘伤寒症,全凭胆识。望形察色,辨舌诊脉,在乎识;选药制方,定量减味,在乎胆,必先有定识于平时,乃能有定见于俄顷。然临证断病,必须眼到手到心到,三者俱到,活泼泼地,而治病始能无误,熟能生巧,非笨伯所能模仿也”(何秀山序)。诚心得之言。德高才能不患得患失,才有胆识,才能获全功。
俞氏的勤、实、德治学为医三境界,也是我辈努力的方向。